日前,一年一度備受矚目的藝術類本科招生大戰打響,在北京各考點的考場外,最多的并不是媒體上說的美女帥哥,而是佇立在寒風中、臉上表情凝重的家長。這些家長等待的孩子大多是第一年來報考的,而記者在現場發現,除了那些結對而行的考生之外,還有不少只身前來的考生。
這些考生,多是復讀一兩年甚至三年以上的釘子戶。
很多明星都是藝考釘子戶
下午3點半左右,19歲的王昱(化名)走出了考場,這是她兩天里參加的第3場藝術類專業初試。王昱是一名復讀生,就讀于東北一所知名重點高中,有著不錯的文化課成績,在高考復習的關鍵時刻,她卻懷著導演夢,獨自來到北京。隨后幾天,她平均每天都會有1~3場考試,每考完一場,就要飛快地趕往下一個考試地點。
大多數藝考生都像王昱一樣趕場,他們往往都填報5所甚至10所以上的學校,每個學校報2~3個專業,因此,還常遇到考試時間撞車的現象,有時需要飛速從西北三環的北京電影學院趕到東五環外的中國傳媒大學,有時則要苦苦哀求老師為自己協調時間。
在考試現場,王昱遇到過各種各樣的人,有一直復讀到27歲的,有飯店服務生,還有人已經達到了中戲限制的報考最高年齡——30歲。不少明星在當年的藝考中也都是二進宮、三進宮——段奕宏考了3年才考上中戲表演系,湯唯前兩年報考中戲表演系均落選,第三年才考上了導演系。這些人,都是他們心目中學習的榜樣。
20年來,有100多名中戲學生都是從距離中戲不到50米的出租房老媽的小屋中走出來的。每到7月,這個四合院釘子戶的生意就火爆了起來。小屋以前開在雨兒胡同,比較寬敞,每年都有十幾、二十個學生前來租床位備考;現在則只剩一個不到十平方米的簡陋房間,放著兩張高低鋪。實在住不下,旅館的主人老媽給自己準備了一張折疊床,晚上支起來,早上收起來。
兩天前,王昱抵達北京,由于住賓館太貴,她和3個女生合租了中國傳媒大學附近一間公司的宿舍,一個床位每天50元。宿舍里4個女生來自五湖四海,都是在參加藝考的過程中結識的。
考藝考的人一定要非常堅強。藝考很鍛煉人,要經歷很多在家庭的溫室里沒法經歷的事情,比如要和3個不怎么認識的人住在一起。由于同學大多忙著參加普通高考,身邊缺少同伴,王昱都是自己在網上搜索與考試相關的資料,報名,找住處,安排考試,一路上,倒是認識了不少志同道合的人,就像戰友一樣,兩個人搭戲以后,出來肯定會互相留電話,以后可以一起報名,互通有無。
劉宇(化名)就是王昱在考試中認識的,兩人相談甚歡,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們都是藝考的釘子戶,同樣的復讀經歷,讓他們互相勉勵、惺惺相惜。
我考藝考不是分低,只是喜歡
理想很美好,現實卻常常讓劉宇感到困惑,他就讀于江蘇一所重點高中,為了實現導演夢,他已經是第二年奮戰在藝考路上。在他看來,這條路并無特殊,就跟學別的專業、做別的工作一樣。
然而,他在和參加普通高考的同學聊起來時,需要像第一年解釋那般再費一遍口舌,他反復強調,藝考不是高考的捷徑,只是一種選擇。
在劉宇的心目中,北京是個神圣的詞。北京電影學院、中央戲劇學院等藝術類名校,則是每年數以百萬計的藝術類考生心目中的殿堂。與劉宇一起報考中戲導演系的共有1800人,而計劃招生名額只有15人,錄取比例120∶1;在更熱的表演系,報考9700多人,本科計劃招生50人,錄取比例為194∶1。
和劉宇類似,王昱上小學的時候就迷上了電影,還跟過不少劇組拍戲,更重要的是,她看完電影后,總感覺有很多自己的想法,會琢磨為什么他要這樣拍,為什么不那樣拍。漸漸地,她有了拍電影的沖動,我想創作,就想拍自己的東西給別人看。
以往,藝考生往往被看做是文化課成績不好的代名詞,藝考也被當成是高考的捷徑。因為只要通過藝術類考試,就能以大幅度低于同等院校的文化課分數被錄取,這曾一度造成藝考人數瘋狂增長。于是,很多藝考生并沒有受到過系統的藝術教育,也缺乏對藝術的熱愛,而是由于在讀高中時成績不佳,便試圖通過一兩年甚至幾個月的專業課培訓來降低高考難度。
而在如今的藝考生中,像王昱這樣,出于對藝術的興趣和夢想,甚至為此不惜復讀多年的考生早已不是少數。通過短線培訓獲得成功也變得越來越難,速成班出來的學生并不受藝術院校的青睞。明明是十幾歲的年輕人,朗誦起來像50多歲的老頭,老氣橫秋,這就是輔導班給教‘歪’了。很多上過輔導班的學生不是展現自己,而是模仿老師,中戲不要模仿秀,希望考生展示最質樸、本真、自然的一面。中央戲劇學院表演系主任郝戎說。
為了夢想,要先卑微地活著
如同普通高考復讀生一樣,壓力對于第二年甚至第三年參加考試的藝考生來說都不小。對于劉宇來說,更大的壓力來自家庭。
去年,父親陪他備考,倆人租住在一間逼仄的賓館里。一天下午,父親困極了,但害怕自己打呼嚕的聲音會影響到孩子準備,便不在床上睡覺,只肯趴在桌上打盹??吹竭@一幕,劉宇眼里泛起了淚花,一直在學習藝術的這個男孩清晰地知道,那種感受叫內疚。
這也是劉宇今年選擇一個人來北京的原因所在。像他一樣的藝考生還有很多,在這個群體里,的確有一些高富帥、白富美,但絕大多數是工薪家庭的普通孩子。
東棉花胡同的所在地,是北京最古老的街區之一南鑼鼓巷,這里的咖啡店、小餐廳聚集了一批剛從藝考現場出來歇息的考生,他們抱怨著店里的高價飲料,討論要去哪里解決晚餐,帶著忐忑的心情談論著考場里出格的表演,偶爾也會談及屬于各自的未來。
盡管父母無條件地支持他的夢想,但劉宇決定,如果今年再考不上,就不再復讀了:以他的成績,可以通過普通高考上大學,再盡量選擇相關的專業。夢想和現實要兼顧,我還是喜歡電影,還會試著拍電影,就算拿著手機拍5分鐘視頻,要拍得好,你也是導演。
劉宇一直用《麥田里的守望者》中的一句話來鼓勵自己,一個不成熟男人的標志是他愿意為某種事業英勇地死去,一個成熟男人的標志是他愿意為某種事業卑賤地活著。為了父母,他覺得,對電影的熱愛不能放棄,但應該先卑微地活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