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考出音樂神童幾乎是不可能的,甚至想給孩子考出點音樂細胞,也只是美好愿望而已。
神童不是考出來的
每到假期,我的上海音樂學院的同事們都被派往各地去做業余音樂考級的考官。回來之后,大家聚會,總會說起各種考級的趣事軼聞。
長笛老師說,有一個小孩,架好了長笛,大家等著,他放下,歇口氣,又架好,再放下,如是者三,考官們紛紛勸他不要緊張,就像在家練習一樣。那孩子一臉納悶,再次架好長笛,說:我老師說了,只要擺出樣子就能通過啊。眾人石化,哭笑不得。
鋼琴老師說,這還算好啦,只是誤人子弟初級版。我遇到了學生來考鋼琴十級,把肖邦的《黑鍵練習曲》全部彈成白鍵。
接著大家議論紛紛:還有全都彈在琴鍵縫里的呢,孩子竟自我感覺良好;還有把樂譜3455565唱成溫州話米花肖肖肖拉肖,肖嘟肖花米蘭嘟……這些年關于考級鬧的各種笑話,都夠寫一部山寨版的音樂教材了。
業余音樂考級自20世紀90年代創辦以來,每年都有成千上萬的音樂孩童參加。面對如此龐大的市場,各地音樂家協會、全國七大音樂學院、各種樂器協會紛紛各立山頭,創辦了考級機構、曲目與章程。連英國的皇家音樂學院也來中國設立考級點。
巨大考級市場催生了一系列附屬產業,比如考級教程與唱片,考級輔導班,考級講座與示范音樂會等等。環球唱片公司認為,如今唱片業凋零,而唯獨郎朗的唱片與傳記依舊熱賣,也是靠著琴童考級拉動了市場需求。毫無疑問,如今樂器考級已成為音樂行業里最賺錢的產業。考核機構之間的利益爭奪令考核標準不一,考風日下。著名鋼琴家趙曉生教授說:鋼琴考級開始意圖是好的。1986年最先廣州引進英皇考級體制,翌年上海,隨后北京,紛紛仿效。最初意圖是讓社會大量‘業余’習琴者有個正確理念與標桿,知道自己學到何等程度,是否正規。至今25年了,這過程中的確涌現不少人才。但隨著商業化過程,跳級,攀比,買證,回扣,種種弊病凸顯,實始料未及!
不管怎樣,考級多少也熏陶了不少孩童和家長們。但是全社會的考級潮和樂器熱對于培養職業音樂家的作用幾乎微乎其微。鋼琴家趙胤胤曾說起,根據美國《時代》雜志的調查數據,琴童和鋼琴家的比例是250000—280000比1,也就是中國3000萬琴童中,只有107—120人可成為以開鋼琴音樂會謀生的職業鋼琴家。王羽佳、宋思衡、牛牛等青少年鋼琴家,童年時都曾參加過考級示范教程的拍攝,但其實他們并不是考級大軍的一員,而只是考級主辦方用來吸引家長的未來藍圖,就像房地產廣告上承諾的美好生活。考級的訓練模式粗糙,模式化的統一教學缺乏個性培養,考核標準又是五花八門,想考出音樂神童幾乎是不可能的,甚至想給孩子考出點音樂細胞,也只是美好愿望而已。有些鋼琴教師與家長為了讓孩子順利通過考級,一年只練一首樂曲(就是考級曲目),枯燥的練習幾乎消滅了音樂種子。
天才藝術家是一個奇跡,是天賦、教育、機遇、性格、意志等等因素的精心合作,如同演奏一支樂曲或烹調一道佳肴,技術、才華、火候、愛心、激情……缺一不可,比例失調即失敗。